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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川，理发店的过往
如果你是个外地人，我先要给你灌输一个概念：洛川，虽然以川命名，但是塬面更为广大，是当地人居住和耕种的主要所在。久而久之，提及洛川，人们的意识中它是“塬”，跟“川”没丝毫关系。洛川人爱对外宣称“洛川大塬”，显得豪迈。到底豪迈不豪迈，不好说。要说明的是，我所说的洛川，仅仅指洛川县城一小片儿地方。下来言归正题，说说理发的事。洛川理发店不算少，不过在曙光路一带能集中一些。一理一洗，官价二十。呵呵，这也不能说贵，二十元嘛，也就一包烟钱。西安都三十元呢。可是西安也有便宜的地方。在大西安的某些老旧小区，简单地理个发，十元搞定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。这样的理发店就在小区里面，几平米的小铺面，简易的设备。理发师可能就是小区的住户，外地人，听口音，像是来自陕北以上。他们原来就有这样的手艺，后来买房落户西安。现在中年已过，再求职学艺皆不可能，于是重操旧业，挣些小钱。他们可能不会新的发式，但是基本的吹剪烫染还是没有问题的。服务对象多是小区住户，中年人居多，青年人，那些俊男靓女当然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。这里理发的最大好处是便宜。一开始才八元，现在涨了，也就是十元。自从发现这个秘密，我就成了这些店的常客。像我这样的常客应该不在少数。这印证了一个说法，大西安除了房子贵，其他老百姓还能接受。而身处“洛川大塬”，要找这样的地儿，却并不容易。曙光路很有意思。为啥叫曙光路，因为曙光中学最早在这里。后来学校发达，搬走了，名字却留了下来。这条街处于城中村，很窄，也就仅容两车并行。可是它一度是县城人气最旺的地方。吃喝穿戴，你总能找到可意的去处。抱着逛街的心理到这里转转，融入市井的喧嚣中，你会感到尘世的自由和快乐。花钱的乐趣是难以言说的。钱花出去，收获的是明明白白的现实的物质享受，给人由衷的满足，这和隐居山林没什么两样，同样是修行。所以，滚滚红尘中，这些胼手胝足，灰头土脸的人也许都是我佛弟子，大慈大悲。曙光路的理发店大多很“潮”。门面精致讲究，理发师本人更是年轻新潮，红男绿女，追逐时尚。顾客当然也是气味相投的一些时尚男女。所以，一看你穿得不行，人家也就爱理不理的。我去过一两次，就“知趣”而退了。顾客多，生意火的还有派出所跟前的店。周末去绝对要排队，——有可能连排队的地儿都没有，至少要等半个小时才能轮到。什么梦梦，无名，光听名字，就令人神驰。那个无名的理发师是很帅很酷的年轻男子。乌黑的长发由额前梳至脑后，扎了个马尾巴，纹丝不乱，很有艺术家的范儿。工作时，一手执剪，一手执梳，翘起了兰花指，剪刀和梳子在头顶跳起欢快的舞蹈，在耳畔轻奏一曲清脆悦耳的乐音，给人很优雅很专业的感觉。有人进店，他会颔首微笑，示意客人坐下等待。有人怕等，问还要多久，他会说半个小时或是四十分钟，仿佛一个有经验的老师，确信下课铃响的那一刻，他刚好结束讲解。周末，他忙得团团转，一刻也不得闲，连吃餐饭可能也没有时间。这家店的顾客以工薪阶层为主。进店的人大都比较矜持，坐下静静地等，或是低头看手机。所以，店小是小，却不噪杂。眼看人家理发像对待艺术品一样精雕细琢，掏二十元也是值得的。遗憾的是，这家店现在关门了。经济下行，理个发花二十块钱让人心疼。“便宜点儿的理发店，阿达有？”“盐务局街上找，那达有！”啊，热心人真不少！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，走群众路线，错不了。转过路口，走几步就发现一家什么美发店。门牌上一张女子妩媚的笑脸，门脸很小，拐进店里，不错，是一间理发店，店里面的家什显得有些旧，也显得有些乱，不过空气中透着世俗的气味，别有一番亲切感，像是特为我这样的顾客准备的。正在工作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士。瘦人，听口音，好像湖北人。一说湖北人，让人悚然一惊。天上九头鸟，地下湖北佬，洛川的湖北人不可小觑，生意连绵，属于低调有内涵的人群。地上一个小孩自顾自在玩，像是她的孩子。她不理孩子，她忙得很。一边手上下翻飞，一边用洛川当地话大声和顾客谝闲话，看样子她和对方很熟悉。她话音干脆响亮，让人想像她的声带。丈夫默默一旁帮忙，或是清扫脚地的碎发，或是干别的杂事。她和客人正说得入港，忽而瞥了一眼自家男人，突然大声地责骂他，这回用的却是完全的家乡话，让人一句也听不懂了。但看那声色俱厉的样子，也是吓人的。可是骂话又戛然而止，转过脸又和客人谈笑风生。内外之间，判若两人。男人呢，早已习惯了女人的风格，微微笑着，一副乖顺的模样。必须承认，她工作得很认真。她用带有湖北味的普通话和我交流，听来还是蛮甜的，南方人说话的嗓音是好听的。完了，只收十元钱，真是良心价。我出门又回头看看这家店，决定记住店名，好下次来。回去再对镜看看，感到把人理丑了。我都有些疑惑，到底是真的理丑了，还是因为收费低廉。我感觉到丑了，然而想到只有十元钱，又不禁释然一笑。无论大西安，还是洛川大塬，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，我不在乎它们的大，只要能发现十元的理发店，足矣！?作者：王西奇，男，年出生。曾任教于延安市第一中学。现居洛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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